太平楼包房内发生的事情,弘松并不知道。所以弘松现在面对的事情,太平楼包房内的众人也一概不知。
“这位小兄弟,请问你可是镇山王府里的人?”
弘松面上还是和善好说话的神色,内里却不动声色细细打量这个书生。他今日没有同朗嘉石出门,就是因为有些造反的相关事务要干,没想到一出后门却被一位不认识的书生给堵住了,这人明显是有预谋的。
“是的,请问有何贵干?”
弘松微微驼背,从里到外都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奴相。而面前的书生倒是脊背挺拔,衣着朴素,手拿一把纸扇,扇面题有“精忠报国”四个字,哟,还是个爱国分子。
与此同时,镇山王府扫地家丁站在后门,斜斜靠在一边看戏。
“嗯……不知……不知…不知世子妃近来可好?”书生说话有些窘迫,脸色甚至泛有微红。扫地家丁目瞪口呆,手里的扫把直挺挺倒到地上。
什么情况?这书生脸红什么?难不成那个智障世子妃还有个姘头?!王爷,王妃,世子爷,有人来挖墙脚了啊啊啊啊!
“……”弘松没说话,只是疑惑得看着对方。
也是察觉到自己说话逾矩,书生急得满头大汗:“不不,不是,我只是想迂回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挺直接的……
“我是想问,想问……”书生吞吞口水,“不知世子妃身边的那位姑娘近来可好……就是,就是王府回门那日,跟在世子妃轿旁的那位姑娘。”
哦,绿枝啊……那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挺直接的……
“不知这位兄台可是认识绿枝?”一脸奴相的弘松满是对读书人的尊敬之情。
“噢,原来她叫绿枝。好名字,好听……”这书生念叨着名字,旁若无人直接陷入粉色幻想。
看见对方这副德行,弘松什么都明白了——是个痴汉,痴想的汉子。
有大事要办,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弘松抬脚越过书生就走了,而看戏的扫地家丁也撇撇嘴碰得关上后门:没想到一个笨蛋还能引来更多的笨蛋,世子妃和绿枝已经拉低了整个王府的智商,再让这个“精忠报国”进来,王府还造不造反了!
不过那扫地家丁到底是个爱看戏的人,当晚王府内再次百鸟争鸣,不消片刻,除了夏香香和绿枝,全王府都晓得今日有个扇子题有精忠报国的书生来打听绿枝的消息,在王府,你没有幂幂。
“太吵了王妃也不知道消停一点!”满脸怒容的绿枝砰得将今晚的宵夜放到桌上。
“有可能是镇山王。”夏香香愤恨得用筷子戳猪蹄。
“有可能是他们两个!”绿枝总结。
不,其实是整个王府,在一旁做背景的朗嘉石心道。
如今倒也不是睡不睡得着的问题了,夏香香主仆二人已经基本习惯,但是在你没睡的时候那些鸟鸣响个不停也是很聒噪的。
“王府有没有意见箱啊,写个匿名信投诉一下。”夏香香砸吧嘴。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绿枝道,“你傻了那么多年,从哪儿冒出这些乱七八的鬼点子。”
“不知道,可能是我前世吧,我还做过梦,梦见我前世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女,夫君拉我到城墙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对,他后来做了皇帝。”夏香香肆无忌惮信口雌黄。
“要点脸!这些事就算是做梦的也不能说!”绿枝又踢一脚。
“每天装傻子,我就嘴皮子娱乐了,连这你也要禁吗?!绿枝你赶紧勾搭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滚蛋吧,我这个拖油瓶有新的靠山了,你的价值已经没有了!对吧,儿子!”说罢,夏香香拉过朗嘉石狠狠亲一口,朗嘉石现在已经进化了,面对夏香香的吻,不再是微小的心悸,而是愈发明显的开心,但当下更多还是嫌弃,这女人嘴巴都没擦干净一嘴油!
看到这样的场景,绿枝觉得非常辣眼睛:“夫人,你能不能有点廉耻,别老是亲来亲去的,世子都跟着你学坏了,你看无论是回门还是听话本,在外面世子老是抱着你亲个不停!太丢人了!就算是傻子也不行啊,有伤风化!”
绿枝真的没想到,曾经爬过床的她居然还有教导别人有伤风化的一天。
“你懂什么,我这是教育他要学会表达爱,你们这些人就是太含蓄太迂回了,有爱就要说出来嘛!”说完,夏香香放下筷子,一脸猥琐相给绿枝比心。
“不知羞耻!”绿枝又踢一脚,心说夏香香这棵歪苗怎么老是扶不正呢?她一开始还觉得,傻子清醒过来应该是很天真很无邪跟块白纸一样,没想到醒过来居然是个臭流氓老油条!陈家沟的张寡妇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良家妇女!
绿枝不知道的是,要论到表达爱,有一位书生若用如今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衡量,算是非常大胆的。
“哟,又是纸鸢,可是那傻瓜书生又来了?”王府后院内,一名丫鬟斜睨院墙上徐徐升起的纸鸢,吧唧吧唧嗑着瓜子。
“哎,就是他,轰都轰不走,还在扇子上题什么‘精忠报国’,尽瞎搞这些。我看是‘春心荡漾’吧!我朝要完。”扫地家丁说道,一边说还一边从丫鬟那里拿瓜子。
“屁话,王爷联合右仆射造反,如今还顺道带上夏尚书,那只会播种的农民屁股后面跟一大串贪官污吏,这样下来,那昏君不完还能有续集么!”
“你别得意,太子也不是吃素的。”
“怕什么,王府上下都是鬼门关走过的人。”
“除了世子妃和绿枝。”
“嗯,除了世子妃和绿枝。”
咔哒咔哒,瓜子壳落一地。
“诶,一会儿你扫啊。”
“凭什么,这是你的活儿!”
“你吐得比我多。”
“我呸!!!”
“喂!干什么吐我一脸瓜子壳!”
院墙这边,两位家仆大打出手,院墙那边,一位腰间插着把折扇的书生脖子仰得老高,傻愣愣望着天空中的纸鸢,心说也不知绿枝姑娘可是能看见。他有些忧愁,但这是甜蜜的忧愁。自从那日在街上看见绿枝,书生就移不开眼了。他不在乎绿枝的贱籍,甚至觉得绿枝一定是人生坎坷,话本里那个悲惨的女角儿。
越想越丰富,书生再次陷入旖旎的幻想之中。
“哎哎,放风筝一边儿去,别挡道!”
背后一名老汉赶着牛车,不耐烦轰人:“秀才,路就这么点儿宽,别处玩儿去!”
“哦。”
书生闷闷答应一声,挪个位置,再抬头一看,却发现纸鸢正在下落,他赶紧收线左跑右跑,好容易才让纸鸢稳住。这一安全,书生又一次陷入甜蜜的忧愁中:“哎,也不知绿枝姑娘能否看见在下题的诗。”
就在这时,好似老天听见他的乞求,镇山王府内竟然也缓缓升起一张纸鸢!这让书生心下大喜:“一定是绿枝姑娘,一定是她看见了我的诗!”
然而还没高兴太久,只见那纸鸢升过树冠,还在不停上升,并且,后面拖着奇长无比的尾巴,这是一个蜈蚣风筝。蜿蜒飘动的虫脸风筝与洁白写有少男情怀诗句的白燕风筝在空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奇长无比好似恶怪,一个瑟瑟发抖似白莲……
“这……这蜈蚣好啊,威风凛凛,英武霸气,这定是绿枝姑娘对在下的期许!”
办事回来正准备绕道走的弘松险些平地摔倒,他突然觉得这年头读书人真是不容易,一定是常年科考落榜才能锻炼出如此乐观的心理素质。
“哎呀,弘松兄!”
得,走不成了。
弘松在心底叹口气,又笑脸迎上去:“公子,又见面了。”
“那日我托你带的信可交给绿枝姑娘了?她可有说什么?”书生眼睛忽闪忽闪得眨,一脸期待。
“这……绿枝姐没说啥。”
不,其实说了很多。她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嘲笑她,说明知道她不识字还给她书信看她笑话。这女人还以为自己是后院下人里的头头,耀武扬威得很,饶是如此,弘松还是决定在外帮绿枝留点形象。
“哦,绿枝姑娘定是害羞了!”
“……”弘松突然想问问这位朋友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夏香香,异想天开的能力真是叹为观止。
“弘松兄,你瞧,绿枝姑娘放给我的的风筝好不好看!”书生献宝一样指着天空中的大蜈蚣,神情甜蜜,脸有红晕。
弘松没说话,不太想告诉他这风筝是世子的。
世子院落内,遣散所有外人,夏香香躺在摇椅上很逍遥指使着朗嘉石:“儿子,放高点!别让那个破风筝太得意了,我倒要让他看看谁才是老大!每天都来晃跟个苍蝇一样烦死了,咱们一定要比他飞得高飞得远!”
“嗯!石儿听夫人的!”朗嘉石很乖巧得点头,线一放,那蜈蚣又上一层楼。站在一旁的绿枝不甚在意,每天闷在院子里,总是需要些乐趣嘛,而且她也确实觉得那放风筝的有病,是该杀杀威风。
另一边
“王爷,门外那'精忠报国'的秀才,管是不管?世子可是跟着斗风筝去了,越飞越高,较劲呢。”一名小厮说道。
“石儿怎么变得这么无聊,理那些小卒?”朗永言放下从夏榆林那里搞来的账本,上面画有一个个红圈,他这是在划重点,准备把夏榆林背后的贪污集团连根握到自己手里。
“是世子妃让的,说觉得那的风筝太嚣张,要杀杀威风。”小厮如实禀报。
行,又是那个夏香香,这下连朗永言都觉得这个女人有毒!
“最近石儿确实有点闲,让他出去晃晃,醒醒脑。”曹雅芝凉凉开口。
“明白。”
此后,夏香香突然发现,朗嘉石出去玩儿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频繁,莫名其妙的,她是真的开始守活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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