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这些画本，姑娘可记住了？”

    闺房内，一名老婆子端着画本，另一名老婆子在上面指指点点：“明晚若你相公对你做画本上的事，你老实别动就行，可能有点疼，但忍忍就好。”

    夏香香觉得很辣眼睛，但强迫自己继续脸瘫，面无表情木讷道：“哦。”

    觉得不放心，勤勤恳恳传播知识的老婆子又补了一句：“姑娘可还记得你相公是谁？”

    “……镇山王世子朗嘉石。”

    终于记住了！不枉费她重复了八十七次！老婆子在心底喜极而泣，伸手拍拍另一位端着画本的老婆子的肩膀，传递一个眼神，这其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有激动，有骄傲，她们做到了，她们确实是可以的！

    看着这两个人几乎相拥而泣的场景，夏香香依然是瘫着一张脸，驼背坐在凳子上动也不动，像块木头，眼神看着浑浊无光，然而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底藏着一面明镜。

    妈的智障，这样就哭了，我该让你再重复第八十八次。

    “哎，你说，这样教真的有用嘛？四姑娘是傻的，那镇山王世子同样也是个痴儿，我看明晚这两人能睡在一张床上就不错了。”

    今天是临时补的一堂生理课，其他的丫鬟婢女早就撤退的干干净净，而夏香香就是块木头，这两个婆子也就没什么顾忌，说话随意得很。

    “这也没法，夫人既然发话了，该做的还是要做。”

    不过无论怎样，今天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这两个婆子觉得能够教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可以回去复命了，然而临到屁股离开凳子，老婆子想检视一下辛勤劳动了一下午的成果，就又问道：“姑娘，你可知你相公是谁？”

    “……”夏香香面无表情，忽而眼睛闪过一点光彩，好像是记得什么，这样的神情让老婆子很欣喜。

    “相公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让两个老婆子如坠冰窟，她们的眼神霎时比夏香香还要灰暗。一时间闺房安静得很，只能听到窗外零星的鸟鸣。在房内，两个婆子以及夏香香心里只有同一个想法，虽然三人脑子里的思维文化隔了若干年的差距，但中心思想是一样的——

    妈的智障。

    夏香香原本是21世纪好公民，无车无房父母双亡，所以在十天前她一觉睡到古代时，她担心的第一件事是自己的下个月没法交的社保。最开始她是无法动弹的，朦朦胧胧像是做梦，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慢慢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发烧。加上本来精神也很疲惫，她索性半真半假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多亏有了这个缓冲期，摸清周边的人文环境后，她意识到眼下自己根本不需要装失忆，只要继续装傻就是了。

    这边的傻子也叫夏香香，3岁那年发烧，烧成一块木头。生母伤心过度挂了，老爹家里行三，傻了个女儿死了个老婆，想想人生活着真没意思，跟着下线了。

    自己是个傻子，爹娘早逝，从4岁起夏香香的吃穿用度就一直是府里的低保户。所以这人设跟以前基本没差，无车无房父母双亡。尚书府好面子，对外表示夏香香傻了在府里静养就好，对内基本就当她是透明的，宅院内就是明争暗斗都懒得拉这个傻子组队。

    本来夏香香可以就这样过完自己的一生，偌大尚书府能养那么多老爷夫人姨娘小姐少爷，不缺傻子这一口饭，何况还是低保户标准。傻一辈子，按时吃饭睡觉，这本该是最省心的人生，但变数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五天前。

    要说在这柳京，权贵人家中的傻子其实没多少，大部分都是俊杰闺秀，哪一家不是往死里培养，长得好看的，有才华的，或者长得又好看又有才华的，这些贵族子弟一抓一大把。但极个别的个例还是有的，夏香香是一个，镇山王的儿子也是一个。朗嘉石，也是个傻子。朗嘉石夏香香，这两个傻瓜为拉低柳京贵族子弟平均智商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通过长期装木头，人肉背景夏香香听了不少府内的闲言碎语八卦舌根，姑且明白了一些情况。

    朗嘉石比夏香香晚几年，6岁傻的。起因是当年皇家春游狩猎，朗嘉石同二皇子策马玩儿嗨了，深入山林，朗嘉石不慎滚落山谷。皇帝派人在山谷下找了三天三夜，在最后一晚上奇迹般发现啃着死兔子的朗嘉石，一脸傻笑。

    太医验其头部，发现受伤极其严重。6岁少年的脑袋上全是大小不一的肿包，结痂的伤口….傻了傻了，磕成这样，没死都算赚的。

    镇山王自此彻底无心政事，面对自己的独子又是难过伤心，又是庆幸得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父子俩再次相遇，可能是因为长期和傻儿子待在一起，智商也呈直线下降。等到了18年后的今天，所有人提起镇山王都知道他有两个特长：一个是斗蛐蛐，一个是出政事上的馊主意。

    因为朗嘉石心智停留在6岁，镇山王为了陪儿子玩儿就和他一起斗蛐蛐儿，但斗着斗着自己斗出瘾来，时间一长倒成了个专家，跟自己的傻儿子玩儿得可嗨了。最后变成只要去赌场斗蛐蛐儿的地界，提起朗家父子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政事上的馊主意更是，当年的镇山王那是心思清明运筹帷幄，但可能是跟傻子呆久了，慢慢地，他的许多政治见解都开始偏颇起来。一开始是难以察觉，在经过几次国库亏损，河坝决堤，边防失手之后，朝堂上下都意识到这镇山王的政治眼光没有以前锐利了。

    但毕竟是个王，是自己的弟弟。加上造成这个局面毕竟还是自己二儿子的“功劳”，皇帝老大哥想想，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斗蛐蛐啥的荒唐事就不予理会。

    由此镇山王还是能继续吃皇粮拿政府工资，他的政治见解也依然是朝堂上的风向标，不同的是当年他说啥跟着干准没错，现在他说的东西所有人都得反着干，那样才是正道。

    某大臣：“皇上，那蛮夷是又要攻过来了，这是打还是不打？”

    镇山王：“肯定不能打啊！打了那些蛮夷，谁给我们羊奶喝？”

    众臣心声：妈的智障。

    皇帝：“打。”

    不只如此，因为朗嘉石是个痴儿，他倒是一个试金石，哪个姨娘对他好不好，存的什么心思几下就能测试出来，这么多年，镇山王陆陆续续遣散那些心思不单纯的姨娘，最后竟然只剩下曹王妃一人了。

    听到这儿夏香香有些可怜镇山王的老婆，儿子傻了，王爷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肯定是每天有操不完的心。然而夏香香做人肉背景接着听下去，发现真是艺术源于生活。

    镇山王的妻子曹王妃觉得整个镇山王府也就这样了，自己儿子成了个傻子，未来整个家族注定是走向没落，既然如此有生之年干脆就彻底放飞自我好了。

    看淡一切知道所有都是过眼云烟，活着就是福，于是曹王妃就成了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享乐主义至上的低智商王妃。

    看谁不爽就怼谁，穿金戴银想干啥干啥，去他的贤良淑德温柔素净，她就是她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老爷都成这样了她端着风范也完全没必要嘛！以前端着架子是为了王府着想，出去参加个宴会见个权贵都是小心翼翼，就是为了在政治大后方给自家王爷提供最大的辅助，如今这样，曹王妃还畅快不少，说话不顾及的感觉其实是很爽的。

    这夫妻俩常把人气得半死，但没法拿他们怎么样，因为皇上对他们一家人有愧啊！逢年过节没事儿还送点致歉礼。就这样，镇山王一家三口名声是彻底臭了，男人们议事不爱带镇山王玩儿，女人们聊天也不待见曹王妃，最欢迎他们的估计就是蛐蛐儿赌场和柳京所有高档胭脂首饰铺。

    那么这婚事又是怎么回事呢？皇帝老哥最近发神经，觉得镇山王夫妻俩二缺忘了，他还是该推一把，这世子朗嘉石虽然傻，但还是该有婚配，不然长辈百年之后，朗嘉石孤身一人总不好照顾啊！就交给二皇子的生母一个贵妃来牵头：毕竟还是咱们老二害了人家啊！

    这贵妃也就各种操持各种做媒婆，其实她心里很苦逼的，这个货很难销出去。因为镇山王一家名声臭，没有任何政治上进心，朗嘉石又是个傻子，谁愿意把自己的好女儿浪费在全柳京最浪费皇粮的镇山王府里？看着镇山王背景风光，走上这条路其实是死胡同。你就看着这夫妻败吧，等他们一死，皇帝一西去，一个傻子做主的镇山王完全没有任何政治前景。

    最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想到尚书府的另一个傻子，把她好一阵夸，明明也是个智障硬是说成木讷了一点但是人老实，长相一般给夸成清秀可人。

    别家的权贵巴不得这两个傻子内部消化，俗话说墙倒众人推，虽然此次不是推墙，但原理还是一样的。如今夏香香这阿斗站不起来，所有权贵就同那两个上生理课的婆子一样齐心协力一起把她扶起来。

    而镇山王夫妻俩也是爽快，表示傻就傻吧，府里一个是傻两个是傻，不碍事。夏香香这边的尚书府也是没所谓，镇山王虽然没啥政治前景了，但毕竟家世在那，嫁过去也是体面。

    这两个傻子半斤八两，谁高攀谁低就也懒得去合计，亲事没几下就敲定，六天之后就是吉日，宜嫁娶，这事儿说办就办，利索的很没有一点阻碍。

    负责牵头的贵妃表示烦了她那么久的事儿终于搞定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柳京有两个傻子可以组队成夫妻。

    目前来说，人肉木头夏香香表示，她对未来的公婆以及相公非常满意。

    而在另一边的王府……

    “这样安排，皇上是有意要试探？”曹王妃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思索。

    “这事儿我们来者不拒的态度已经很到位，他该放心了，姻亲结权最后一条路都断死，在他眼里我们侯府应该已经是一滩彻底的烂泥。”镇山王低声道。

    “他倒是想不到，来个傻子我还轻松些。”朗嘉石轻笑，俊朗的面孔迎在烛光下，剑眉星目，眸子清澈得很，哪里是个6岁孩童的心智。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王府一家都是金马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