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童接过药方瞟了一眼，随后放到桌上：“这方子里的白云针我们没有，其他的直接去后面抓药就是。”
这就把夏香香难住了，白云针不是别的，正是李正义一帮人想买买不了的药材，缺了这味药，老三是妥妥会凉掉。
“那你知道柳京还有哪家有卖白云针的？”
小男童嗤笑一声：“哪家？连我们都没有，那全城就只有官家才有了。”
将药方收回，夏香香嘀咕道：“还说葫芦堂的药材仅次于太医院，也没那么厉害嘛。”
小男童的耳朵倒是很尖，一个字也没听漏，当即驳道：“咱们是松玉堂不是葫芦堂！再说了，谁说我们不厉害！全大昭的药材我们收了十之八九！就这区区这白云针，现在就在药柜里躺着呢！”
夏香香皱眉：“既然有，那为什么又说没有？”
小男童傲起一张小脸蛋：“既是有，也既是没有。馆内的白云针全被白公公预定了，明日就要交货，当然不可能再卖了。”
“白公公？他要白云针做什么？”
“白公公的肺病是顽疾，年年岁岁都要咳嗽。我们师兄之前给开过一个方子，可润喉止咳。白云针就是其中必须要的，而且必须是九月上旬新长出来的。所以每年到了这时候，白公公就会买断九月新出的所有白云针，屯在自己库房里管够一年的量。”
夏香香：“只不过是止咳的药，能不能缓缓？等个几天，卖九月中旬或者下旬的可好？”
小男童当即炸起，仿佛是有辱行医者的尊严：“都说了必须是九月上旬最新的一批，你怎么就听不懂？四时有序，寒来暑往，上旬的白云针跟中旬的白云针一般庸医分不出，在我们眼里可是明明白白。这止咳方子用的就是天地之间阴阳交替带来的些许不同药性，若换成中旬草本，效果自然不佳，这样一来岂不是丢我松玉堂的脸！”
“行行行，我医盲，小兄弟莫急，我哪会质疑你们的专业素养，”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指着鼻子嚷，夏香香却一点脾气也没有，依旧好脾气道，“我朋友病重，就等着这味药，如果买不到。白公公的止咳药倒是热了，我朋友就凉了啊。”
“我也不是不讲理，只是每年都是说好的数量，我们少给一钱都不行。你要不这样，找几匹快马，连夜赶路三天，去外地买。白公公就只买了柳京的白云针，别的地方还有。”
夏香香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鼓囊囊的钱袋放到桌上，里面的银两全是她从朗嘉石柜子里拿的，粗粗算来，购买三斤的白云针了。
“你瞧，这么多钱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去拿，我多的不要，就要半斤。”
小男童：“你朋友可是王公贵胄？”
“呃，不是。”
“可是在朝为官？”
“也不是。”
“那又可是官家女眷？”
“不是不是都不是。”
问到这里，小男童也一脸爱莫能助：“那你说，你朋友的命值不值钱？”
夏香香震惊了，世态炎凉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一个十三四岁的医馆小伙计都这么世故计较，可见柳京的风土人情真是不一般。
“不跟你说，把你们彩虹大夫喊过来，我跟他们说！”
这显然再一次侮辱了男童的尊严：“什么彩虹大夫！师兄们都忙，没时间管这小事，你要找他们，先过我这关！”
“你他妈拢共才到我腰部这么高，还过你这关，我跳起来都嫌多余！”夏香香这回终于耐心耗尽了，“我说你就是到叛逆期了，好好说话不听，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是不是天天跟着彩虹大夫转所以天天都有人给你颜色啊，那我今天也给你颜色看看，鼻屎色你看不看啊！”
说完夏香香就开始抠鼻子，男童就没见过这种奇葩妇女，瞪时跳脚：“医馆重地，你弹什么鼻屎！”
“谁下面毛没长齐我弹谁！”
“谁说我毛没长齐了！”
“我说的怎么样？”
“你、你、你！”男童气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夏香香，而是隔壁街常年霸凌，抢他糖葫芦的孩子王瘦虎。
两人的争吵愈来愈大，引得排队人□□头接耳行注目礼。不消片刻，一位意想不到的人走来，阻止了这场低级趣味的骂架。
“阿木，出什么事了？”
“这个泼妇欺负我！”男童红着眼圈，手指着夏香香开始恶狠狠告状。
然而被控告的夏香香定睛一看来人，却立即眉开眼笑了：“温书，你怎么在这里？”
温书也是愣了：“世……”
好在夏香香机灵，赶忙打断：“你忘了？我是李春花啊！”
温书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连忙点头：“怎么会忘记，春花姑娘怎么在这里？”
“我来买药啊，你呢？”
“这几日看病问诊的人多，医馆人手不够，我来做个短工帮忙写录一些药方和库管的账目。”
算起来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温书了，他依旧是原来的模样，衣服还是干干净净洗得发黄的白衫，不过面目要比以往精神些。毕竟赵尚书一案让温书一战成名，连带着赚钱的活计也多了起来，日子好过了许多。
“那好办，我要买药，这小阿童木不卖，我懒得跟他废话，你帮我找个管事的来。”
“阿童木是什么？我是阿木！不要乱取名字！”阿木踮起脚尖龇牙咧嘴，做恐吓状，然而直接被夏香香无视了。
面对夏香香的殷切目光，温书也有些苦恼：“世……春花姑娘，不是我不帮，这松玉堂的药材库管正是阿木，绕来绕去，还是要听他安排。”
望着阿木小人得志的模样，夏香香叹服得不知说什么好：“档次这么高的医馆，居然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来管理？”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已经长大了！”阿木使劲拍桌子，挺起胸脯想要撑起阵仗。
温书走到夏香香身旁，附耳低声道：“世子夫人，您需要什么药材，让王府的人去准备就是，何必亲自来买？这阿木是馆内出了名的怪脾气，我见了都要躲的。”
说完，看着桌上鼓囊囊的钱袋，温书犹豫一下继续跟夏香香说悄悄话：“世子夫人，您这莫不是又乱花世子的钱？您真的别败家了，世子虽傻，可也是你夫君啊。”
虽然不对夏香香的妇德抱任何希望，但出于对朗嘉石的同情，温书还是有意敦促一下。
“说来话长，多的回头再解释，反正药我买定了！”
此话一锤定音，仿佛吹响了不知名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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