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中国锦鲤之后
林小枣/文
Chapter 167
2020年中国锦鲤开奖前1小时。
时间仿佛被拨回去年双十一的同一时刻, 全国各个角落的办公室、咖啡馆、甜品店……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手机屏幕。他们心跳加速、满面期待、双目闪闪，偶尔还与身边之人交谈几句。
他们都等待着新一任中国锦鲤的诞生。
相较于现实, 网络当然热闹得多。
“还有最后1小时，我的人生从此就要逆转了！”
“诶，听说距离开奖前越近，转发被抽中的概率就越大, 我现在再去转发个十条吧！”
“为什么还有人去转姜咸鱼？我要是她, 我肯定希望今年中奖的人放弃领奖23333”
“各位姐妹，珍惜我还没中奖的这一个小时的聊天时间，一个小时后我的信箱会爆炸，紧接着我会接采访飞国外, 到时咱们起码半个月无法联系了吼~”
“各路神仙爸爸！保佑我这最后一搏[祈祷][祈祷]”
……
QQ微信聊天群、朋友圈、微博主页，诸如此类的讨论层出不穷，几乎所有的社交平台, 都已经被“2020中国锦鲤”的话题攻占。
而与此同时, 在新任锦鲤尚未诞生前，姜好的信箱就已经爆炸。
“姜姜姜！你快隔空祝福我两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万一我中奖了, 咱们两人锦鲤可以双剑合并呀！”
“姜姜！放平心态哈, 初生牛犊，哪儿能比得上你这条顺顺遂遂发展了一年的锦鲤！”
“您好姜好，我们是XXXXX, 不知您最近的微博广告位是否仍有空余, 我们的产品……诚挚邀请您与我们品牌合作, 期待您的回复！”
其中，有没心没肺要蹭欧气的朋友，有宽慰她放平心态的朋友，还不乏一些趁着抽奖热度请求合作的商家。
然而这些消息，姜好却一条都没有回复。
早在三天前，她就在朋友圈发布了消息称：最近闭关勿扰，若有急事请直接电联。
昨天，工作室的员工们，尚且能看到姜好准时到公司巡查工作。
但在开奖的今天，老板却玩起了消失，从早晨到现在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奖了，女人却一直不见踪影。
“诶，你说这新任锦鲤出来，对姜总和我们工作室到底有没有影响啊？”
“不知道，应该也是有的吧？”
“当然有了！你看啊，新锦鲤的热度肯定高过姜总了，那说不定会分走我们现有的品牌合作商诶。虽然看起来新锦鲤只会分走热度和粉丝，但其实资源上绝对也有不小影响！”
周小财不过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就听见员工们趁着姜好不在，窃窃私语讨论起此事。
她正想出言制止，却听忽然有人激动喊道：
“啊！好像开奖了！”
到底是年度盛世，紧接着，员工们激动的声音陆续传来：
“开了开了，是咱们工作室的吗？”
“如果是，一定要立刻坦白啊！”
“新锦鲤的ID被圈出来了，快看！”
听着这声声讨论，周小财有片刻失神。
去年开奖前夕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时她身在机场，看着熟悉的姜好的小号ID大喇喇出现在首页，当场尖叫出声惹得周围旅客频频侧目。
一年时光，真的晃眼就过去了啊。
思及此，周小财垂目刷新微博页面，全新陌生的ID挂在中奖消息上。
无论欣喜与惆怅，期待与担忧，愿意与抗拒，2020年中国锦鲤终究是正式诞生了。
*
开奖后24小时。
“2020年中国锦鲤”的相关话题不降反升，就连姜好的名字，也已经在热搜悬挂了整天。
而其原因是——新任锦鲤@建设祖国的一朵向阳花儿，到目前为止居然仍没现身。
不仅仅是没有真人露面，更因他到目前都尚未现身为中奖发声。
更重要的是，宝诺集团官博表示，中奖者“向阳花”至今都没有与他们公司联系，希望大家帮忙寻找2020年的这位锦鲤。
这个结果，犹如一颗石子落入平静湖面，霎时激起千层波澜。
网友们想到某宝先前做活动，甚至有人放弃百万大奖，继而让别的网友补位的情况，纷纷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如此，微博上直接炸开了锅：
——@宝诺集团，您看我长得像替补不[害羞.jpg]
——我靠！！！莫不是姜咸鱼在线做法了吧？？？
——大家冷静啊，除了替补这个可能，还有直接取消这个可能吧！
——我他妈一人血书跪求宝诺重抽锦鲤ORZ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姜咸鱼的buff厉害了[抱拳]
这两天的网络氛围，可谓说比春节热闹都不为过。
伴随着讨论，#寻找锦鲤#、#向阳花快出来领奖#、#重抽锦鲤#、#姜咸鱼buff不掉#等相关词条，制霸包圆了热搜首页。
人们众说纷纭，同时对宝诺的解决方式翘首以待。
最开心的，当属姜好的朋友，以及工作室的员工们。
“姜姜！我服了你！新的锦鲤居然玩儿失踪啊！”
“姜！不然你和老陈还有老唐去和宝诺谈谈，直接取消今年的抽奖，然后你们三方来个合作啊！！！”
“老板！你消失这两天，该不是去处理这新锦鲤了吧？？？”
“姜总，你快回来啊，我们等不及要和你庆祝了！”
姜好的手机里，氛围丝毫不输微博。
然而，这些朋友粉丝和员工似乎都只是干着急，因为她本人居然仍旧处于消失状态。
开奖后36小时。
“锦鲤”话题的热度空前，中奖者向阳花，初代锦鲤姜咸鱼，以及主办方宝诺官方居然都没有发声。
网友们开始躁动，甚至有不少怀疑虚假抽奖的声音。
就在怀疑抵达顶峰之时，2020年中国锦鲤终于发声了：
“@建设祖国的一朵向阳花儿v：啊啊啊啊啊先容我土拨鼠尖叫几秒！然后！我他妈终于有网了啊！
感谢父母，感谢祖国，感谢学校，感谢实习项目部，感谢@宝诺集团爸爸给我此殊荣！
我的得奖感言式正确吗？[摸不着头脑.jpg
最后！各位，本祖国的花朵儿来了！这个奖我是不会上交国家的！”
伴随着正主出现，他失踪这36小时的原因也于评论区浮出水面。
原来，这位向阳花正在川西的某个山区项目部搞公路建设，而前几天因为下雨山体滑坡，整个项目部的网络基站都被毁了。
刚中奖那会，向阳花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围观这一盛事。
彼时，他与去年中奖的姜好状态有些相似，他正与同事们在满是泥泞的施工现场巡查干活。
还是他发布微博前不久，项目部通讯设施恢复，能打进电话了，向阳花的同学给他打电话唠嗑。
大四即将毕业的向阳，还是从同学嘴里得知今年中国锦鲤ID的。
向阳懵了懵，他听到ID后，颤声询问：
“苟哥，你等等！这个ID全称确认是@建设祖国的一朵向阳花儿？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那他他他他的头像是不是戴着向日葵的小猫咪啊？黄黄的，又白白的那种？”
“个人简介是：暴富就完事儿……？”
“第一条微博是转发的游戏搞笑视频，就撸啊撸、吃鸡和农药合辑那个，强迫症的笑了六个哈？”
？？？
“不是向阳，”同学打断他，“你他妈驴我？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还骗我没网？我看你就是不想还钱，逃避我的电话和留言呢！”
“我操！”向阳直接回，“苟哥，那个向阳花儿是我的小号啊啊啊啊！不说了！老子再不弄个网领奖，明天你就可以来川西给我收尸了！！！”
到底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人。
向阳立刻咋咋呼呼请求全项目部的同时替他找网，而他抽中2020中国锦鲤的事也不胫而走。
当然，最后替他发微博，替他私信联系宝诺，又辗转拿到宝诺号码的人，还是先前和他唠嗑的苟哥。
天降馅饼，向阳本就只是在项目部实习，他看着不断暴涨的粉丝数，毕业前的迷茫似乎登时消散。
作为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向阳当然知道这些粉丝意味着什么。
工作七年的姜好尚且能够果断转行，更遑论是轻狂年少的毕业生。
向阳几乎是立刻通知了家人，预支了生活费，请项目部的同事领导吃了个散伙饭。
席间，同事们或嫉妒或羡慕，直言他们这些后生真是生在了好时代。
有人说向阳比姜好更幸运，因为姜好已经替他试验过一条路，他只需要跟着前面锦鲤的步伐，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喝上头的向阳，只呵呵笑着。
他想，看来自己的路也没那么好走，估计段时间内他都没发摆脱姜好的阴影。
不过他也不妄自菲薄，姜好的直播他也看过一阵，路子是挺新颖。但与之相较，他更年轻更有网感，肯定能走出一条全然不同的新路吧！
说曹操曹操到，向阳正想着姜好呢，门口，一个长得和姜好一模一样的人就与他四目相对。
向阳打了个酒嗝，指着门口说：“陈经理，我是不是喝、喝多了？都出现上个锦鲤的幻觉了啊……”
此话一出，一桌子人齐刷刷侧目。
而门口，姜好看一眼陪同自己前来的陈恕，稳了稳心神。
她镇定自若走向一桌子醉鬼，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向阳身上：
“向阳你好，我是姜好，很荣幸和你见面，也很期待与你的合作。”
*
从十月初，锦鲤旅行在高阶定制上取得成绩之时，姜好就已经在担忧“2020年中国锦鲤”诞生的问题。
她想将平价和低阶定制做起来，让工作室全面发展，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新一代锦鲤可能对她产生的影响。
为此，姜好提前做了些准备。
譬如开拓新的合作伙伴，譬如试图与先前的广告上签订长期合作条约。
但不够，仅仅是工作室现在的潜力，尚且不足以培养更广阔的商户。
最后，是陈恕提醒她。
现在锦鲤旅行在高阶定制已经占有一席之地，完全有实力去和宝诺洽谈合作事宜了。
这分明是姜好创业想法萌芽时就有的想法，真正做起来后，却反而将其忘记。
在锦鲤旅行抗过《营销受害者》帖子的风波后，姜好便和陈恕一起来到了宝诺，洽谈宝诺、星娱与锦鲤旅行的三方合作。
但是——
宝诺比他们想象的要难搞。
锦鲤旅行的确很有潜力，但现在国内已经有融资成功的旅行定制公司，宝诺表示，如果要投资他们更愿意投资即将上市的公司，而非他们这间小工作室。
况且，新任锦鲤即将问世，工作室未来的潜力还很难说。
就连陈恕搬出还有星娱这个合作方在，锦鲤旅行除了那些闻风而来的资源，还有星娱和娱乐圈的一些资源。
宝诺的总裁笑笑，直言他其实更看中公司决策者的能力，至于别的都是徒然。
也就是说，姜好这个锦鲤算是他造出来的，可他对她却并不满意。
所以，潜力、资源甚至人脉都不是重点，宝诺总裁就仅仅是不看好姜好本人而已。
这让陈恕很不舒服。
他认为宝诺的总裁公私并不分明，想要带姜好离开，替她介绍别的投资人。
然而——
这时候，姜好却抢在他的前面起身道：
“路总，如果我能将2020年新任锦鲤收入麾下呢？”
屋里两个男人一愣。
却听姜好继续阐明自己的构想：“我将说服新任锦鲤，与星娱和锦鲤旅行共同合作，如果宝诺愿意。那么，2020年锦鲤就将是由我们三方共同造出的新星。”
女人目光笃定自信，她说：“而我，也将随时与新任锦鲤联动。”
宝诺因此，在新任锦鲤失联之时，没立刻重抽。
相反，他们发布寻找锦鲤的信息，故意发酵此时，将热度扩大到极限。
而姜好也才能在第一时间，拿到新锦鲤的信息，并与陈恕赶赴到川西偏远的项目。
被天降馅饼砸中的临毕业大学生，忽然遭遇功成名就的锦鲤前辈，以及国内首屈一指的营销公司总裁。
向阳清楚自己的优势，同样也明白未来的风险。
其实，姜好和陈恕直接赶赴到川西，再加上一纸靠谱的合同，便已经彰显了最大的诚意。
对于刚中奖后的状态与心理，姜好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个时候，只要你并非圈中人，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合作邀请，多少都有些仓皇失措。
当初星娱第一个抛来橄榄枝，他们声名在外，合约也还不错，姜好挑挑选选还是选择了星娱。
这种时候花言巧语反而会适得其反，姜好认为，他们只需要拿出诚意，别的无须多言。
向阳自然会做出满意的答案。
*
向阳辞去了川西项目的实习岗位。
他的性与姜好全然相反，爽朗而幽默，从踏上学校归途有网开始，他在微博上便活跃起来。
动辄表情包问候，时不时还编几个返校的小段子。
由于向阳是学生，又没有保密的自觉。
所以，庆祝他中奖的仪式与花样，比姜好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学校园的角落，祝贺他的横幅一条接着一条，同班同学甚至替他编了一段洗脑的歌和舞蹈。
2020年中国锦鲤，阳光有趣还会玩梗，向阳的微博粉丝涨幅比姜好当初更夸张。
意料之中，姜好这个初代锦鲤不停被cue。基本上，向阳上次热搜，姜好上一次热搜。
当然，向阳的热搜都是正面的，而姜好的与之全然相反。
——妈耶，新锦鲤太有趣了叭，我感觉他是个被建设行业耽误的段子手[跪]
——哈哈哈哈哈他昨天和同学在学校被堵，以为是要被表白，结果是想蹭欧气被抱到窒息真的xswl
——诶，姜咸鱼这下是真滴不行了吧？我感觉她微博最近热度下降好快……
——姜好最近还有热搜撑着都这样，顶多一周，我看她就要沦为一般营销号了。
——不知道姜咸鱼这种到底叫好运还是背运了诶
——初代锦鲤当然还是好运的，从工薪阶层成为了工作室老板好吗？瘦死骆驼比马大，她这一年赚了多少啊，再说靠着工作室也能舒舒服服过完后半辈子了吧……
姜好和锦鲤旅行被频频提及，大家看似带着羡慕语气，认为她也算是改写了人生。
但说穿了其实并不看好她，在各方面都优于她的向阳活跃之后，大多数人都认为她的顶峰也就这样了。
谁都没料到，一周后。
新任锦鲤向阳在接受了一轮领奖采访后，忽然发布消息：
“@建设祖国的一朵向阳花儿v：感谢老板的关注和支持，我已经和@星娱文化签订合约，接下来就要正式启程环球领奖了诶嘿嘿嘿嘿！
再次感谢@宝诺集团爸爸给予我这个机会，让我实现毕业就环球游的梦想！同时，感谢@锦鲤旅行替我定制完美领奖旅行！
@姜咸鱼，前辈，未来请多指教鸭[狗头]”
向阳的这条微博，蕴含的信息量太大，可谓一时激起千层浪。
前几天，网友们还在唱衰姜好，没想到现在向阳居然像是同她合作了。
——？？？我看见了什么？！新锦鲤也签了星娱，还全程让锦鲤旅行定制？？？
——妈呀，初代锦鲤余威永存啊！
——关键是最后一句吧？为什么单独圈出姜好？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卧槽！两人锦鲤真的双剑合并了？？？卧槽，好燃啊！
19年和20年的锦鲤合作，网友们无一不震惊，也不知是否有人在故意引导，后续的走向居然是“燃爽”向。
大家一致认为，既然都是锦鲤，弄个中国特色的锦鲤旅行文化还真不错。
一时间，关于“中国锦鲤”的话题，又狠刷了一波热度。
这一次，他们猜到了一半。
姜好不仅拉到了向阳和工作室合作，还真的同他双剑合并，并肩踏上了向阳的领奖环球游。
而他们的第一站，是姜好曾经想去却错过的——南极。
姜好已经有观众基础，现在的向阳自带流量，一男一女，一静一动，两人直播的效果意外不错。
当向阳声名渐噪，当姜好及其工作室越走越顺，得到的资源越来越丰厚，天真的网友们发现他们还是被限制了想象力。
数月后，有人晒出了财经频道的新闻：宝诺集团成了锦鲤旅行工作室的天使投资人，不到半年，锦鲤旅行实现融资500万目标。
众人这才慢慢有些回味过来：
真是好大一盘商家营销造势的局，似乎不停贡献讨论度的他们，又着了商业套路的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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